第一百零一章
感谢打赏 @桃子 ，也感谢大家的礼物。
这一章是桑仪的最后一章了。
“以为我会拖你一起死吗？”
“想得美！”
温热的血溅在聂怀桑的脸上，他茫然的扶住蓝景仪软倒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蓝景仪看着此时聂怀桑像一个孩子一样无措的表情，满意极了，贴着他的耳朵断断续续的笑出声：“……聂郎，我的报复，你喜不喜欢呀？”
聂怀桑眨了眨眼睛，酸涩难忍，濡湿眼眶。
是眼泪。
他以为，自己再不会有这么软弱的东西了。
“蓝慈……你有必要这么狠？就算你恨毒了我。咱们的求命呢？你也不顾吗？”聂怀桑捂着蓝景仪的脖颈，那白皙修长的颈项被割断了三分之一，鲜血如注流出，怎么都止不住。
对自己也能下此狠手，怎么那么狠？！
聂怀桑短暂时间内心神俱裂，之后又马上冷静下来，颤抖着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一瓶药，全部撒在蓝景仪的伤口上，打横抱着蓝景仪要往云深不知处跑。可是他没有云深不知处的通行玉令，上不了山。
“下山……把姑苏所有的名医都给我请来！”聂怀桑大声呵斥已经吓傻了的聂家弟子，他是不轻易动怒的，这世上的东西，碍眼的除去就是，何必生气？更何况这么失仪的大声吆喝。
聂家弟子一个个如梦初醒，忙不迭失的往山下跑。夫人闹和离的阵仗太吓人了，感觉下一秒他们的宗主要变成巨兽择人而噬，这时候谁敢慢一点儿？！
“蓝慈……别闹好不好？”聂怀桑抱着蓝景仪往姑苏城中赶，将人牢牢的裹在自己的衣袍当中，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乱世离殇，天下疮痍。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咱们一起为天下苍生打造一个太平盛世不行吗？咱们的求命才五岁，你让我一个人抚养他吗？”
“少给我画大饼……”蓝景仪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乱世儿女，总能找到自己的生命之路。没有蓝慈，还有千千万万个蓝家人……这苍生不是离了我蓝慈就不行。求命有不净世，有你。我这个一年见不了几次的父亲就算死了，他也不会太难过。但我知道……你离不了我。”
“聂郎……我好疼啊，每说一句话，喉咙就像刀割，身子也好冷，我那么疼，你心疼吗？”蓝景仪不断的喊疼，于是看到聂怀桑此时惊痛难忍的表情，眼神中透出一丝快意。仿佛他剩下的一口气，吊着聂怀桑的一条命。
偏偏他此时，已经气若游丝。
“蓝慈……阿慈，你别这么狠。”聂怀桑知道此时强硬无用，只能求饶：“我们有事好商量行不行？你记恨当年蓝愿的事，我可以任你处置。以弟子礼为蓝愿立碑树庙，求命过继到他名下……还有什么，哪怕三步九叩去他墓前请罪都可以！我们可以慢慢说！你撑住好不好？你修为高深，在战场上多少次险死还生，这只是小伤，只要你肯，一定能撑到大夫来的。”
蓝景仪脖子上聂怀桑撒下的药粉被他的血冲刷得一干二净，鲜血流了聂怀桑半身。
一个人能有多少血？
聂怀桑也不知道，他只看到随着鲜血的流出，蓝景仪的性命也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蓝景仪在逐渐变凉，就在聂怀桑怀里。
聂宗主：“……小宝的媳妇太狠了！”
他抱过懵懂无知的小儿子，一个这么威武雄壮的汉子，趴在自己小儿子稚嫩的肩膀上差点儿嘤嘤嘤出声：“小宝啊！咱们找个性子软的姑娘吧，至少女人家心软，你再怎么混账，她也能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忍着跟你继续过啊。”
小宝嫌弃的推开父亲的老脸，又朝天上看了看。
也不知这天上有什么，他爹好好的一个大老粗，这几天时不时的抽疯，并伴随着间歇性的多愁善感，让他好不习惯！
聂宗主：“……”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求命……是蓝慈的子嗣？”青蘅君有些想不通：“聂翀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景仪若真与别的女子孕育子嗣，别说那女子活不成，孩子还在腹中就会被刮去。”
所以，这孩子……难道也有他聂翀的血脉？
两个男人？！
究竟是什么法子，能让两个男子延续后代？
青蘅君有兴趣，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儿子断袖绝后了呀！
“既然是蓝家子嗣，就应该抱回蓝家来养嘛。”蓝启仁看着水镜中的蓝景仪，心里抽痛：我的弟子啊！辛辛苦苦栽培出来的好苗子，又一个英年早逝！就算你想报复你那狠心的丈夫，也不该拿自己做筏子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损毁，视为不孝！
其他四大家族，每个都在跟蓝家过不去！
青蘅君看出弟弟的郁闷，拍了拍蓝启仁的肩膀：“启仁，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喜怒。反正水镜中的后世已经这样了，不如多学一些后世的学识，以助之后的神魔大战。”
聂翀的兵法布局就很有借鉴意义，还有他剖解魔族的那些手段，虽然残忍，但却很有用处。
……反正水镜中，他全家已经死绝，蓝慈这孩子是最后一个。他只能说，这孩子不愧是涣儿的义子，心肠狠毒起来，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原以为蓝慈这般就够心狠的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更狠一些。
一群蓝家人乘着飞剑赶来拦住聂怀桑的去路，逼得他不得不抱着蓝景仪落地，看着带头阻拦他的蓝家人，眼神阴冷得犹如看死人。
“弟子蓝药，拜见宗主。”年轻的子弟向已经昏迷的蓝景仪行礼过后，直起腰来，不卑不亢对聂怀桑道：“宗主有令，阻仙督上云深之路，阻仙督离姑苏之路，直到宗主羽化，迎仙体入云深，葬蓝氏祖地，与仙督此生不复相见。”
聂怀桑：“……”
“蓝慈……蓝慈！”聂怀桑狠狠的将蓝景仪勒在怀中，嘶哑的叫着他的名字，眼中竟生生落下两行血泪：“千刀万剐的凌迟也比这个好，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
聂怀桑如野兽濒临绝境一般的怒吼将人唤醒，蓝景仪回光返，幽幽的醒来，摸着聂怀桑的脸，神情恍惚，似乎忘了横亘在两人之间那一条蓝愿的性命，忘了十多年的磋磨，还如少年时一般迷恋着他的聂二叔“愿……郎君安康，长寿无极，永生永世，牢记今日之痛。”
“聂翀，我不杀你。我要挖了你的心，却还要你活着……好好活着！”蓝景仪在聂怀桑耳边轻声道：“杀人诛心，你记我多久，我就能折磨你多久。这才有意思……我做得好吗？”
“跟你学的啊~”
“十多年的心意爱恋都砸在我一个人身上……聂翀，你血本无归啊~”蓝景仪的手软软的垂下，将脸埋进聂怀桑怀里。
他不敢看天：思追、大小姐，我很抱歉。以后离我远一点吧，我养了一只猛兽，会择人而噬，又没办法摆脱。
聂怀桑接住那只垂下的手，脸白如纸，血泪泉涌。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鹅毛大雪，大雪须臾覆盖蓝景仪的一地鲜血，聂怀桑把蓝景仪藏在怀里，直到他被大雪带走最后一丝余温，依旧没动。
他像被冻成了一尊冰雕，没有半点儿活人的气息。
“今年的姑苏雪下得真早。”聂怀桑轻声的说：“蓝慈……我好冷。”
可是再也不会有一个少年，把他抱在怀里，温暖他的骨血了。
“恭迎宗主回山！”蓝药见蓝景仪已经气绝，聂怀桑快要疯魔，赶紧招呼蓝家弟子将蓝景仪从聂怀桑怀里生拉硬拽出来。
此时的聂怀桑已经被蓝景仪的死抽走了大半性命，只余一口气。他跌坐在地上，抬眼看着蓝药，眼尾猩红如血，两行血泪恐怖如厮：“……你真是好胆，不怕我的报复。”
蓝药低眉敛目，抱剑行礼：“蓝氏护不住自己的宗主，但总要护住宗主死后清名。宗主赐弟子名‘蓝药’，希望弟子如济世良药，医人间疾苦。弟子第一个医的，是自家宗主。”
“从今以后，我是姑苏蓝氏第六十五代宗主。蓝药在此发誓，举蓝氏全族之力，葬先宗主蓝慈于蓝氏祖地，外姓之人，除非踏过蓝家最后一个族人的尸体，否则入不了蓝氏祖地！”蓝药目光清正坚毅，面对聂怀桑能巍然不惧：“仙督在此天下初定之时再挑战事，我姑苏蓝氏也奉陪到底！”
姑苏蓝氏的弟子抢走蓝景仪，匆匆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原地只留聂怀桑一人，望着白茫茫的大雪，一双死寂的眼中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生无可恋！
看着被大雪覆盖的小儿子，跪坐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样子。
聂宗主：“……”
不知道为什么，聂宗主想到了一个词——最毒妇人心！
蓝家的人可真狠啊！
这个蓝慈，真不如一刀杀了小宝痛快！
临死前还祝小宝长生无极……
想到后人说的，小宝八千多年后可能依旧活着……要是看开了还好，如果没有看开，长生就不是祝祷，而是诅咒啊！
后人说他的小宝下场就比云梦那两师兄弟的下场好一点儿……十有八九是没看开啊！
聂宗主心中一抖。
蓝启仁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怎么这么看不开呢？人要往前看啊！就算阿愿还活着，又会愿意看他走到这一步？”
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行事如此极端偏执？
虽然不不愿意承认，但聂翀好歹是他夫君，有什么事不能说开？看聂翀的样子，景仪指东，他也不敢往西，又有孩子在，日子怎么就过不下去了呢？
青蘅君也开始怀疑，他蓝家的教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甭管世人怎么夸赞他们君子如风，光耀仙门，单就姻缘一项，没一个顺利的。不懂以曲求直，退让妥协，就只会死撞南墙，伤人伤己啊！
不过景仪选的这个继承人也不错，至少有几分蓝家的风骨。只是……姑苏蓝氏护不住自家宗主……聂翀终究欺人太甚！涣儿湛儿死得太早，，蓝氏只剩下景仪一人。护卫家族的力量断代，景仪又晃了聂家那小子的眼，招致祸端在情理之中。
蓝氏还是太弱！！！
水镜中，蓝药在云深的山脚下踩到一把玄铁扇，捡起来吹干净雪，上面的血迹如新。蓝药将折扇收起来，放在蓝景仪手边。
一名蓝氏弟子小声问蓝药：“宗主，若是仙督真的报复……”
“不要怕，聚弱成强。聂仙督再一力压天下，倒行逆施，仍旧会引得天下共反。”只是对付这样比域外天魔更恐怖的魔头，会很难很难……
药医世间疾苦，但药本身是苦的……
三日后，姑苏蓝氏宣布六十四代宗主蓝慈心神损耗，血尽而亡。蓝家由嫡系弟子蓝药继承，成为第六十五代宗主。
蓝慈葬于蓝氏祖地，葬在长宁坡蓝涣墓地的脚下。灵位入蓝氏英烈阁，享蓝氏万年香火供奉，族中书记独列一篇，写作一表。
夷陵乱葬岗外，一身黑衣粗布裹身，脚下一深一浅狼狈的往山上走。
那人抬起头，露出裹在披风下的脸，病态清秀，神色凄苦，眼神阴郁苍凉，眼尾一抹鲜血一样的红。
很好看的一个人，很危险的一个人。
“魏兄……再帮我一次……再帮我一次……”
聂怀桑哭唧唧：“魏兄，再帮我一次，求求了！！”
魏无羡：“聂怀桑又是你？！给老子滚！！”
啊……聂导被我虐得好像有些惨。最后一对忘羡，一定甜甜甜甜甜！另，孩子是蓝家的保命符。之前有个小伙伴在留言区留言，说蓝景仪死了，蓝家扛不住聂导的报复。但······小辣椒也不好再卖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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