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如水

第一百章

 

      “呵……”聂怀桑轻笑了一声,虽是笑着,神情却令人不寒而栗。他比之前那个有些病态绝情的宗主,更可怕。一眼看到他眼里,如临深渊。

      笑容转瞬即逝,瞬间抹了脸换了另一副面孔,如虎在兕,风雨欲来:“过河拆桥?蓝慈,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聂怀桑的声音不复曾经的清越,变得有些沙哑,听起来更病态了。那些不曾说出口的威胁,听得令人腿软。他……真的像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样子啊!

      蓝景仪眼尾一抬,冷淡的重复一遍:“我说,河我过了,多谢聂宗主这座桥。现在,你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咱们就此分手,一刀两断!”

      聂怀桑盯着蓝景仪,那目光变幻不定,似乎有滔天怒火,最后又归于平静。拿起椅子扶手上随意搁着的玄铁扇,聂怀桑不自觉的拿扇子拍打自己的手心:“很好……能说一说为什么吗?好歹你蓝慈在我床上睡了那么多年,我自认为对你不错……我哪一件事做得让你不满意?”

      那语气,仿佛丈夫追到娘家请夫人回去时承认错误一样干脆利落。

      年纪大的人,懂得什么是人前教子,枕上教妻。聂怀桑在努力用成熟的方式哄好蓝景仪。

      蓝景仪跟了聂怀桑这么多年,也不是当初那个让他亲一亲,摸一摸就要脸红上半日的少年了,闻言嗤笑了一声:“……不满意的,那个太多了。你也说了,睡了那么多年,能不腻吗?何况你又老又丑,修为低,体力也不行。我可正当盛年,你怎么满足我?神魔大战一结束,你没用了,自然要加紧的换了你。”

      聂宗主:“……这小子太狠了……这是往我家小宝心窝子上使劲儿戳刀子啊!”

      还有什么能比说一个男人不行更羞辱人的?

      反正聂宗主是想不出来了。

      青蘅君:“……”

      蓝启仁:“……”

      蓝启仁以袖遮面,气冲冲:“……这孩子,口无遮拦!污言秽语!!这些年跟着聂翀都学了些什么?!”

      其他家族事不关己,热闹起来。

     这个扛着蓝家挺过神魔之战的蓝氏宗主,还真是有些……噗哈哈哈!

      这未来的藏锋尊也算人中翘楚,且还当着不净世那么多姓聂的弟子呢……想来这么多年聂翀房里也只有一个蓝慈,蓝慈说他不行,谁能不信呢?

      哈哈哈哈······

      岐山不夜天

      温若寒看看自己细细咳了两声,然后抱着药碗灌起苦汁子的儿子,又看看水镜中那个身形单薄的聂宗主,再看看儿子喝完了药,拿着帕子继续咳,一副小病秧子的模样。

      温若寒:“……”

      他该庆幸儿子不是断袖,好歹折腾出两个孩子,能证明自己没有不行吗?

       聂怀桑闭了闭眼睛,黑羽一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老实说,聂怀桑不丑,他的容貌没有蓝家人的精致漂亮,却当得上一句清秀干净。清河山水雄壮,养出来的男人即使清秀,依旧有棱有角,聂怀桑长期居高临下,深沉多思。时间赋予了他两大法宝,睿智与冷静。

      所以即使蓝景仪几乎是踩着每一个男人的雷区在蹦跶,他也没被愤怒冲昏头脑。

      “蓝愿!”聂怀桑在唇齿间低声的咀嚼这两个字,几乎尝出了血腥的味道。这是他多年不敢碰触的两个字,当年的事他自认为做得很干净,金光瑶复生来查,都找不出半点儿尾巴。可蓝景仪跟他翻脸,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就仅凭怀疑。

      他觉得自己赢了,棋盘上属于蓝愿的棋子早就下桌了。可蓝慈不跟他了,赢了又有什么用?

     “是本座的错,这么些年忙于战事,疏忽妻房。”聂怀桑被人指着鼻子说不行,依旧能云淡风轻的压下所有喜怒,看不清半点儿深浅,当真君心莫测:“来人,把夫人请回不净世,本座慢!慢!弥!补!”

      这是知道多说无益,打算动手硬抢了。

      得不到的就抢,这几乎是所有雄性天生的本能。聂怀桑战胜了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雄性,本能几乎变成不可违逆的本性。

      他身后挎着刀的聂家修士立刻抽刀出鞘,大喝一声:“遵宗主令!”

      聂家的刀修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这些年在战场上历练,更是将聂家刀法运用到极致。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早就舍弃了那些稍微有些花哨的招式,就是简单的抽、带、格、崩、搅、压、劈、截。几十人结成一阵,配合默契,没有绚丽的灵光爆发,只有血气泠泠的刀锋。

      这样的阵法,就连聂家现在的家主看了,都有些麻爪,估摸着自己别说拿下,自己能不被拿下都够悬。

      蓝景仪没有佩剑,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当剑使。一根干枯的树枝,被蓝景仪的灵力附生,比锋利的仙剑更剑气纵横。

      蓝景仪的剑法,在奇在险,飘逸灵活,往往剑走偏锋。这种剑法,旁人使出来会让人觉得有些猥琐,他使出来却飒沓如流星一般璀璨耀眼。聂家的刀法厚重霸道,他脚下轻灵,聂家的刀劈过来时,他总能踩着刀背轻松避过。

      如猛虎,剑如飞风,蓝景仪一根枯树枝也能舞出勾挂缠云的的意境,他于此道已经是大宗师,即便被聂家的刀修围攻,以他的境界,已经能够从容应对,并找出其中的破绽。

      枯树枝点在一个聂家弟子的眉心,那个弟子被剑气震伤,成了阵中破口。可是聂怀桑的阵法,又岂是出了一个破口就能破解的?

      那个弟子的位置很快被其他人占据,刀锋朝蓝景仪的颈项、腰身、腿部招呼而来,若是刚刚的阵法像个钢刀组成的绞肉机,现在就像一个插刀队。这一队三个人上来一击不成,丝毫不留恋的退回同门身后换气歇息,下一队的继续。每个聂家弟子都可以全力以赴而不必担心背后,钢刀却一个梯队一个梯队的连绵不绝,仿佛车轮战一样,因而攻击力特别强大。

      蓝景仪用一根枯树枝搅动周围的灵气。姑苏多水,他剑法从云。一瞬间灵气胶着起来,让上来的没办法退回去,退回去的上不来。

      聂家刀修又输了

      聂家的人没用任何的灵阵,但把简单的组合拆装运用到了一种粗暴却极致的境界。没有任何花哨,直白的表达出两个词:团结就是力量、以力破巧。

      聂宗主拍着大腿叫了一声好,他的小宝这是集齐了他们聂家几代人的智商啊。只要逼一逼,做什么事不能做到最好呢?

      聂家刀修趁着蓝景仪同样被灵力胶着,没时间杀他们时,接着变换阵法。这次仍旧三人一组,彼此相依,刀口向外,互为犄角。

      依旧被蓝景仪一根枯树枝解决。

      聂怀桑:“……可以了。”

      低沉沙哑的嗓子制住一片乱斗,玄铁折扇展开,摇了摇,有些亲昵道:“阿慈,恭喜你,剑道大成。”

       “既然他们都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那我来试试,可好啊?”

      蓝景仪:“……”

      聂宗主:“……”

      小宝,你是不是有点儿飘了?你厉害的是脑子,不是修为啊!!!

       水镜中几乎没出现过聂怀桑与人动手的画面,只记得射日之征,温家打到家门口来了,他被迫动手都是用的偷袭。印象更深刻的是他抱着自己大哥聂明玦哭诉自己上岐山不夜天活不过三天,围猎刀不出鞘,弓不拉弦的场景。

      聂怀桑的修为,从头到尾给人留下的印象都是:

      #太菜了!#

      #这种修为也配当宗主?#

      #幸亏聂明玦死得早,不然迟早被聂怀桑气死!#

      ······等等印象。

      聂怀桑站起来,缓缓的摇着手里的玄铁扇。他那把扇子,扇骨用的是玄铁,扇叶边缘锋利得可以吹毛立断。聂怀桑爱风雅,喜山水,尤其喜爱摆弄一些精巧的玩意儿。可这把扇子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泛着幽幽的蓝光。

     “蓝慈,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的手段,可能没有你的剑那么的光明正大,不过你应该不介意。”聂怀桑对着蓝景仪,总还想保持自己最后一丝风度,不至于太过狰狞。然而他做得有些失败,抿着唇,眼中泄露出一丝邪气:“十多年的枕边人,说你不知我,那可真是在撒谎。”

      聂怀桑动手起来,是有几分功夫在身的。他的招数路子走的不是聂家的大开大合,走的却是精巧路子,起手式中还有几招蓝家的剑法。

      聂怀桑比蓝景仪更易掌控人心,对蓝景仪的招数又太熟悉,即使他灵力平平,照样能次次截住蓝景仪的剑式,攻他必守之处,动他力尽之方。

      怪不得要说自己的招数不够光明正大,跟蓝家堂皇正气的剑招比,聂怀桑的招式其实称得上阴诡。他从来没有正面接住过蓝景仪的一招一式,总是能精准的避实就虚,引诱得当,破了蓝景仪周身圆融的剑意,乱他心神,让他不得不跟着他的步调走。

      一直以为小儿子是个修炼废物的聂宗主:“……”

      以及聂家剩下的所有人:“……”

      老实说,二公子生在他们聂家,实在可惜了。这身法,这份走一步算十步的心计,不去修暗器毒物,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青蘅君:“……”

      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一种修为。就算招式不那么的光明正大,关键时刻也足够保命了。

      毕竟是烽火淬炼过的乱世霸主,还能当真时时刻刻都等着门生保护,一点儿保命的手段都没有?

      蓝启仁看到侄儿之后的蓝家宗主处处占了下风,一时之间在原地团团转了几圈,气得不知找谁发泄:聂翀那小子对蓝慈太熟悉了,换个人,他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占据上风?

        不过几十招,蓝景仪就连连后退,远没有他刚刚一人硬抗聂家几十人的威势。聂怀桑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后截住他的退路,在他耳边低沉的暧昧威胁:“蓝慈,你让我睡了十七八年,还有什么是我不了解的?”

      “无论是你的身子,还是你的人,我想拿捏,都轻而易举!”聂怀桑干脆利落的削断蓝景仪手上的枯树枝。

       蓝景仪回眸对聂怀桑笑了笑,狡黠中带点儿得意,突然回身抱住聂怀桑的腰身。聂怀桑一愣,多年的亲昵默契让他下意识的抬手扶住蓝景仪的后背,蓝景仪趁着这个聂怀桑下意识动作的空档,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玄铁扇,锋利的折扇狠狠的朝血肉之躯割来。

       刹那,鲜血四溅!

      “聂翀,你真是非要找死!原本想一脚踢了你就算了,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咱们就一起死吧!”





      聂宗主:儿子这个东西,你要不逼一逼,都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另:蓝景仪拿聂怀桑的折扇戳死自己,够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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