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魏无羡房间里的四个人，都是仙门名仕，规规矩矩，本本分分，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在射日之征战场上屠杀温家人。
各家教养他们的知识，无不是君子立德立言等光伟正的大道理，何时见识过这种龌龊事？
场面太尴尬，好比江家师兄弟与蓝氏双璧一起看了一场活春宫。就连年纪最大，身份最高的泽芜君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砰！”房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剧烈的响动，屋里四人被吓了一跳，就连处变不惊的泽芜君都跳了起来。
却见来人一身金衣，胸前的牡丹花瓣都垂着，身后拖着长长低垂的尾巴一样无精打采。
“金子轩，你找打！”
“金子轩，信不信我们现在就套你麻袋！”
以前听到这种话一贯要跳脚的金子轩却耷拉着脑袋，握紧拳头，丧气的说：“随便……只要你们不把看到的说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一会儿，魏无羡指了指天上问金子轩：“天上那个，你也看得见？”
金子轩咬牙切齿道：“看、得、很、清、楚！”
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己不知道。金麟台兄妹成奸，这事要是传出去，日子没法过了！他离娶江姑娘的目标，“噌”的一声被这天幕划了一条天河。
天幕上的金子轩，遭受了瀑布一样的洗礼，脸上各种变换之后，归于灰败，只会不停的重复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
魏无羡这时都有些可怜他了，摊上这种事，要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只能说肉烂在锅里了，要是被人掀开锅盖，金麟台上所有姓金的都不用嫁去了。
“金子轩，你想开点……”魏无羡还没说要不要给你找点儿石头撞一撞，一个金家的管事趾高气昂的推门进来，吩咐金光瑶：“二公子，宗主找你，快着些吧。”
金子轩瞪大了眼睛，一脚踹过去：“这个管事竟敢如此嚣张，嘴里叫着二公子，却把人当他手底下的门生使唤？”
可惜他就是个灵体，自然碰不到人。魏无羡倒是有些奇怪：“金光瑶可是你庶出的弟弟，还可能是害死你的人，他被人这么折辱，你不高兴吗？”
金子轩涨红了一张脸，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父亲既然认他做了金麟台的二少爷，那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轮到一个管事的来看人下碟！本来就在青楼呆了十多年，上了金麟台还被人欺负，将来会养成什么阴险猥琐的性子？！我已经……金麟台以后就看他了，厌离和孩子都还在金麟台，金光瑶要是个小人，他们怎么办？”
“想不到金家少主格局也不小。”魏无羡给金子轩鼓掌，真心实意：“等着吧，你这个弟弟不是好欺负的，他能卧底岐山杀了温若寒，挣下这份功勋，心志必定不小。这点小磋磨，怎么会放在眼里？”
金光瑶一瞬间收起了刚才的惊慌无措，笑眯眯道：“劳烦管事过来传话，我这就去。”
金光瑶跟那个管事离开，魏无羡问金子轩：“怎么样？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金光瑶貌似有些凄惨，竟然娶了自己的亲妹妹，但这并不能洗脱他谋杀金子轩的嫌疑。此时就看金子轩怎么选了，是为了不让魏无羡这个外人看到更多金家丑事而放过金光瑶。还是追查到底，搞清楚自己的死因。
金子轩挣扎了很久，他觉得跟上金光瑶后看到的东西可能令他怀疑人生，可是死得稀里糊涂，又让他很不甘心！
金子轩僵硬的坐在天幕下，等着未来的那个自己做出审判，那副伸着脖子等死的模样，看得屋里的四人无限同情。
这要是安在自己身上，那也是想死的感觉啊。
“……算了。”金子轩艰难的说：“去看看厌离和孩子，再去与母亲告别一番吧。”
“功德不会少你的，我金子轩言出必践。”金子轩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高傲，虽然这高傲摇摇欲坠。
说到江厌离，魏无羡很沉默，连嘲笑金子轩的力气都没有了：“走吧，我们去看小金凌。”
金子轩死了快一年了，小金凌被祖母带着住在芳菲殿，金子轩找了一圈才找到。
“……厌离，是被江晚吟接回莲花坞了吗？”金子轩没有见到江厌离，看到在悠悠床里熟睡的幼子，心酸又解脱：“也好……她那么好一个女人，又还那么年轻，不应该把余生浪费在一个死人身上。但愿她重梳蝉鬓，再觅良人……比我还好。”
“金子轩，你有完没完？你在这里酸诗陈词的念两句就对得起师姐了吗？”魏无羡冷笑两声，唇角不易察觉的哆嗦了几下：“不是想见她吗？这你的事情了了，我亲自带你去见她！”
金子轩以为魏无羡要带他去莲花坞，对于他阴阳怪气的言语没多怀疑。反正他和江晚吟在厌离嫁入金麟台后就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他都习惯了。
小孩子特别干净，不知是不是屋里多了两个阴魂，小金凌哼哼唧唧的哭闹起来，很久没有人理他，声音逐渐向撕心裂肺方向发展。
金子轩在一边急得直冒汗，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年轻干净，胸脯饱满的女子一边系着衣带，一边打着哈欠进来，抱起小金凌，当场便宽衣解带把小金凌按在她的胸前。
金子轩和魏无羡两个大男人，面红耳赤的转过身去，耳朵却更为灵敏，只听到小金凌的哭声一直不断，根本不像饿了想喝奶。奶娘抱着孩子哄了几下，便有些不耐烦的偷偷在包被底下掐小金凌的腿：“哭什么哭？夫人还没死，你这个克父克母的煞星就开始号丧。克死了夫人，看谁还管你！”
金子轩：“······”
金子轩听到了，并且气得浑身乱抖，鬼气漏了不少，准备从背后一巴掌拍死这个奶妈。
魏无羡脸色也黑得很，万般不情愿的拦住了金子轩，并且在心里狠狠的给这个奶娘记上了一笔。
等着，你早晚落到我的手里！！！
“不能杀。”魏无羡捏住金子轩已经举起的手，黑着脸说：“阴阳有别，阴魂害命是大忌，就算事出有因也得扔进油锅里炸个几十年，还会被削掉功德福寿······”
金子轩原本想说：老子愿意！
可他弄死了这个奶娘，还会有下一个。金凌还在襁褓中，想他不被这些下人欺负，只有身边的父母长辈可以给他撑腰。
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在了，厌离被接回了江家，母亲······按照这个奶娘的说法，竟然病了。
金子轩觉得自己不孝极了，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焉能不病？
江澄在水镜前气得两个鼻孔冒烟：“金麟台敢这么待我外甥，我弄死他们！”
然而一想到目前金家和江家的差别，又泄气的坐了下来。江家半死不活的撑着，他能从金家接回姐姐都觉得自己牛逼坏了，想把外甥从金麟台上接回来，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异想天开。
谁家能让自己的长子嫡孙流落到外家去？除非外家比本家势大，但江家都灭门了一次，刚重建起来，跟如日中天的金家比，跟当年面对温家没好多少。
江澄不知怎的，看到了蓝曦臣，开始若有所思起来。蓝曦臣一瞬便注意到了江澄的目光，迎着江澄的目光不闪不躲，还微微眯眼笑了一下。
一瞬间，二人之间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你在干什么？”魏无羡和金子轩两个鬼想着怎么弄死那个奶娘又不触犯禁忌，一个更像鬼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背后响起来。
“我的妈！”
“哪个混蛋！”
他们两个都被吓了一跳，正在偷偷虐待金家主子的奶娘更是吓得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她怀里的金凌差点儿摔到地上。
来人脚下一个疾步，稳稳的接住金凌，小金凌看到来人，渐渐止息了哭声，抓着来人垂在胸前的头发扯，又放在嘴里咬。却不是饿了的意思，似乎在磨牙。
“金凌这么喜欢小叔叔啊？我一抱就不哭了？”来人抱着小金凌在房里来回踱步的哄孩子，等到小金凌对他露出一个“无齿之笑”，他才看向刚刚被吓得跪在地上的奶娘。
“春姑姑这是做什么？难道我是恶鬼，竟然吓得你连站都站不稳了吗？”抱着小金凌的人笑意盈盈的看着奶娘，亲切温和得像个秀玉公子一般。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光瑶。
金子轩：“······”
看着这个弟弟，心情就很复杂。
他这就好了吗？
想想要是自己娶了亲妹妹，还让亲妹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呕~
太恶心了！
“二公子来之前不曾通传，是以奴婢这才吓了一大跳。”奶娘也知道自己欺凌幼主要是被发现，夫人绝对会让她后悔生来这个世界，因而都是背着人时，小金凌又哭闹得太厉害才会做。
不过来的是二公子，奶娘非但不怕，还多少有几分怪罪他不通传的意思，因而道：“小公子这里夫人也早就立了规矩，不相干的人不能来打扰小公子。”
谁不知道金光瑶是个被金夫人讨厌的庶子啊？就算他看到了什么，也不敢到金夫人面前去告状，就算告状，金夫人岂会信他？
金子轩在奶娘的身后凉飕飕的看着她，那戾气恨不得化成一支支箭让此人万箭穿心而死。
金光瑶抱着小金凌没有撒手的打算，也不把区区一个奶娘的威胁放在眼里，只轻描淡写的说一句：“阿凌的腿上怎么有淤青？你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这可是父亲大人的长孙，大意不得。他就是掉一根头发，都足够你们这个院子的所有下人全家活埋了。”
奶娘身形一僵，随即一个哆嗦。二公子就算再不受夫人待见，也是宗主的儿子，小公子的亲叔父······
“是，奴婢这就去请大夫。”奶娘气弱几分，赶紧退下，想着怎么用自己的人脉把这次的事情糊弄过去。
“娼妓之子就是下贱，手里连根鸡毛都没有还敢给老娘发号施令，平白恶心人。tui~”
那奶娘一路小声的骂骂咧咧，一点儿都不收敛，也不怕金光瑶听到。她就是故意说给金光瑶听的，当真以为她会怕一个半路认回来的娼妓之子？
金光瑶仿佛耳朵聋了一样，一边温柔的笑，一边逗着小金凌，小金凌咿咿呀呀的附和着他，那副纯真的模样，仿佛要把金光瑶的心都给融化。
金子轩原本黑着脸，听那个刁奴骂骂咧咧的走远，随即看到耳聋一样的金光瑶，怒其不争起来，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就算你娘出身不好，不还是跟本公子一个爹？一个奶娘你都怕，拿什么来撑起金麟台二公子的气度？！”
你刺杀温若寒的勇气呢？
温若寒知道了会哭出来的好吗？！
魏无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拍着金子轩的肩膀跟他夸赞金光瑶：“你弟弟还真是好脾气，怪不得跟泽芜君处得来。你说都是兄弟，你怎么半点儿不像他？”
金子轩一脸凶相的看着魏无羡。
“得······得······”小金凌在金光瑶怀里，口齿不清的说了几个字。金光瑶懵了一会儿，随即露出巨大的惊喜：“阿凌是开口说话了吗？！寻常孩童八九个月才能言，我们阿凌真是早慧！”
小阿凌受到了鼓励，手舞足蹈的又喊：“得得······”
“是要叫我爹爹吗？”金光瑶看着小金凌，心化开了一般的柔软，有一个小东西依着他生存，把他当做爹爹呢：“阿凌放心，欺负你的那个人，过了今晚你就再也看不到了······不过你不能叫爹爹，叫叔！父！”
金光瑶把“叔父”的“父”着重强调了一遍。
小金凌随着他口齿不清的喊：“苏······酥······”
魏无羡：“金子轩你弟弟还真是好脾气，你怎么不像他？”
看到炼尸厂之后的魏无羡：“淦！瞎了我的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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